065-《帝阙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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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伽罗马背上有备好的网兜,尽数装进去,瞧着时辰尚早,兄妹俩一商议,索性多打几只回去,分给近来劳累的兄弟们尝鲜,也算是鼓鼓士气。

    这一带地势颇高,灌木茂密,站在岩石上,远近风光尽收眼底。

    杜鸿嘉握弓在手,四处搜寻猎物,伽罗的目光不及他们常打猎的人锐利,瞧了半天也没甚收获,索性歇息片刻。她瞧着延绵不见尽头的山峦,心里终究疑惑,道:“殿下驻扎在此,是想在这里跟宋敬玄决战吗?”

    杜鸿嘉从灌木丛里探出半个身子,觑着她,“殿下告诉你的?”

    “我猜的。出雍城的时候,殿下住的白鹿馆守卫森严,既然不是殿下带来的亲卫,必定是宋敬玄的安排。殿下出了雍城就再未回去,先前被袭击险些丧命,自然也是宋敬玄的手笔。到了这地步,两边都撕破的脸,自然得有一场对决,成王败寇。洛州地界都是宋敬玄的鹰犬爪牙,到了这一带,殿下却颇从容,想必近处那折冲府已经受殿下掌控,他想据此对抗宋敬玄,我猜得对不对?”

    山风扬起她的发丝,娇美的脸颊缩在竖起的狐狸毛领中,像是雪中的花萼。

    那双眼睛狡黠灵透,迥异于白鹿馆时强抑眼泪的姿态。

    看来她心绪不错。

    杜鸿嘉一笑,“猜对了大半,不过殿下选这里,不止是为折冲府的兵力,还为此处地势。”他指着北边连绵叠嶂的山峰,“相山绵延百余里,地势复杂,往北走有座小相岭,三面都是险要山峰,易守难攻,那才是放手一搏的好地方。”

    伽罗颔首,目光落向远处,若有忧虑。

    杜鸿嘉瞧着她,忽然道:“殿下在此处分派过任务后,便会启程去小相岭,虽说占据地势之力,也有许多安排,但人数上终究是劣势,情势会格外凶险。我来时没见易家的商队,想必他们已经走了?”

    “嗯,商队这会儿怕是已经走远。”

    杜鸿嘉颔首,“那么,你呢?”他觑着伽罗,“是……殿下迫你来这里吗?”

    “是我自愿的,表哥不必担心。”伽罗笑了笑,“当日会偷着离开东宫,是我怕殿下蛮横行事,徒生事端,而今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殿下对我毕竟恩重如山,不管是走是留,总得跟他说明白才好。”

    “所以……你决定去,还是留?”

    “还没想好。”伽罗坦白,猜得杜鸿嘉还是怕她受委屈、被逼迫,便又道:“无论去留,都会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所以表哥,真的不必再担心。殿下位居东宫,虽说素日冷厉,但待属下官员却不错,这我看得出来。将来他必定能承继大统,表哥有才干亦有报复,难得殿下赏识重用,不可为这些事,跟殿下闹得不愉快。”

    她的意思,杜鸿嘉当然明白。

    他幼时随顽劣,从军归来,却也是一腔抱负。家中慈母严父都对他寄予重望,而谢珩不计较旧日跟傅家的恩怨,愿意委他以重任,这份胸襟赏识,确实足以令人铭感。

    而今的情势下,倘若君臣齐心走出困境,这份情谊功劳,绝非旁人能比。

    只要他往后不行止踏错,自会如众人期望的,挣个辉煌前程。

    他对此固然渴求,却也不至于为此就舍弃其他。

    倘若伽罗真的是被谢珩所迫,他甘愿舍弃那可以预见的锦绣前程,助她逃出。

    其实她若真想离开,未必没有法子,除了他可以相助,她也能决然推拒,次数多了,谢珩的耐心耗尽,不可能不放她。

    然而看她的意思,她这次回来是心甘情愿,而关于往后的去留,她还在犹豫,不管最终会离开,抑或留下,她既然犹豫,就是还有尝试留下的念头——明知道留在谢珩身边,便是选择了极坎坷的路,她还是违背理智,想要尝试。

    这足以说明心意。

    这样想着,失落之余,竟然有些羡慕谢珩。

    谢珩与伽罗虽隔着父辈恩怨,从前却无瓜葛,所以谢珩喜欢她,便会直白表露,成了皆大欢喜,若是不成,各奔坦途再无瓜葛,谢珩也虽会觉得可惜,过后仍旧如从前陌路。

    他却不同。

    幼时两年相处虽然短暂,表兄妹却有很深的情谊。

    他若想再进一步,便需拿旧时情谊做赌注。成了皆大欢喜,若败了,怕是连那份情谊都会受损。他不敢以此豪赌,尤其是伽罗只拿他当哥哥,亲近信赖的情况下。

    出神之间,忽听伽罗道:“表哥,快,那里!”

    她的声音里全然欢喜,躲在灌木丛后,指着十来步外。

    杜鸿嘉迅速回神,下意识的弯弓搭箭,顺着她所指看到野鸡,当即松指射出。

    只是出箭仓促,那箭虽刺入野鸡体内,却未能一箭毙命,被它拖着跑到了小丘之后。

    即便如此,伽罗依旧欢喜,兴冲冲的从小路绕道,去拣那猎物。

    杜鸿嘉犹自弯弓站在那里,瞧着满目开阔风景,竭力驱散陌生的情绪,见伽罗过了会儿还没回来,正想去寻时,忽听小丘背后传来人语,像是在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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