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最后一只瓢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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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说!胡说八道!”季然怒吼,像被踩到了多年前就已经腐烂的尾巴,他掐着季灵,不知道在给谁解释,“我叫他还了!我叫他还了!他欠我们家的我没有头一天忘掉!这些年我从没叫他舒心过一天!”

    季然那些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心思被这个所谓的唯一的在世亲人一一戳穿,他恼羞成怒,更多的却是不知所措,他只能掐着季灵的胳膊大声狡辩,却更显得心虚,因为季灵身后站的,是他的家庭。

    季灵觉得好笑,“你叫他还?折磨?报复?哥,你怕是忘了吧,是我拿着爸妈和妹妹的灵位跪在你面前求你清醒点,你才为了你那所谓的安心,所谓的抱歉,所谓的赎罪,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莫如风送出去。可就是把他送人,你送出去前却还要挑好对象,打着莫如风去了就不会再回来的心思把他送上别人的床。哥,你哪是叫他还,你是在给他找后路!”

    季然猛然低下头去,如今却是他不敢看季灵的眼睛,只是喃喃地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不是?李总上次给你发了那张季如风的照片,你下个礼拜就在生意上把他坑了,自己也丢了几百万。上次如果不是因为我这仅剩一个的妹妹险些被张总手下弄死,又遇上张总点名要莫如风赔罪,你能送他去张总床上吗?”

    季灵越来越愤怒,愤怒到管不住自己的情绪,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冲着季然大叫:“你就是舍不得!你就是狼心狗肺!你对得起谁!你对得起死去的谁!”

    “不....没这样,我没这样,你别胡说......”

    季然渐渐后退,他像个干了坏事后被窥见到的小孩,那份被岁月沉淀被时局所逼而提早形成的冷淡忽然间无所适从,他感觉自己整个躯体无处安放。

    季灵说得胸口起伏,那股怒意和不甘越说就越觉得铭刻在心,她竟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她,只有她一个人是对的。

    “季然,你不觉得你真的很虚伪很无耻吗?你一边说着恨他,一边却永远都在最后关头收手,你下不去手,你对莫如风根本下不去狠手,你永远都留着那一份心软。可哥...”她说着,却哭起来,“心软是要有底线的,他是你的仇人啊,你还记得他这个身份吗?你这样对他,不觉得你愧对自己的家人吗?”

    季然的手紧紧握着季灵的脖子,却浑身无力,禁锢像张虚假的纸,没套住季灵,却捆住了他,他呼吸不畅,觉得身上发冷,觉得有好多眼睛在看他,好像爸妈和季言都在,就在他周围听着季灵的控诉,然后盯着他的后背,他的侧脸,他的眼,对着他哭,揪着他的衣角。

    “为什么不让说,哥,这些事不是你做的吗?你做这些的时候没有想过后果吗?是我逼你做的吗?你每次心疼莫如风的时候,就没有想过爸妈和季言吗?你半夜梦醒的时候不会去那件放着灵位的房间里哭吗?你有梦到过爸妈和季言吗?他们在你梦里喊过疼吗?你记不记得爸妈死前连最后一次拍好的结婚纪念照都没看上一眼?”

    “哥,你记不记得季言死的时候才十六岁,她是怎么死的,你需要我提醒一遍吗?莫如风为了给金...”

    “闭嘴!我他妈叫你闭嘴,我叫你闭嘴!给我闭嘴!”

    季然突然像被人掐住死穴一样大吼大叫,他浑身都在发抖,明明是他做错了,他却更像一个受害者。

    他像被注入了什么病毒,那些东西在他体内成结,后肆意横行在他的血管里,肝脏里,把他撕烂,让他腐朽。

    季然的怒火那样凶猛,季灵以为自己会被季然在暴怒下失控掐死,或者至少会被季然捂住嘴巴,可季然那么愤怒地扑下,却只捂住了她的一双眼。

    他像被雷雨天吓到的孩子,压着嗓子求她:“别说了,别说了,季灵,你别说了,求你了....”

    季灵只是想让他清醒,让他认清楚莫如风的定位,可当季然用那么悲痛的语调发出气息不稳的那句话,她自己却哭得厉害。

    温热的眼泪浸湿季然的手掌,季灵伸手紧紧抓住季然的手背,哭着问他:“哥,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她抱着季然还死死捂在她眼睛上的手,哀求一般,“你们从前不可能在一起,以后也不可能,他根本不喜欢你,也没爱过你,而你也不爱他了,你只是不甘心而已,想报复他却总想起从前,手下留情便演变成这种还爱着他的幻觉,你其实只是改不掉护着他的习惯。”

    季灵嗓子都哑了,“放弃吧,你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也别再管他的生死了好不好算我求你了,算爸妈和季言求你了,我们不要他了,就我们一起过吧,哥,就我们一家人一起过吧,爸妈和妹妹都在看着你啊,你不要让他们的灵魂在黄泉下还不得安宁。”

    季灵在沙发上哭了良久,久到季然把手从她眼睛上拿开的时候,她还以为天都黑了,眼睛熏得疼,等挡着光睁开,发现季然已经上楼了,那件放着牌位的屋子门被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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